第五十八回 三山聚义打青州 众虎同心归水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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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曰: 一事参差百事难,一人辛苦众人安。 英雄天地彰名誉,鹰隼云霄振羽翰。 孔亮弟兄容易救,青州城郭等闲看。 牢宠又得呼延灼,联辔同归大将坛。当有武松引孔亮拜告鲁智深、杨志,求救哥哥孔明并叔叔孔宾。鲁智深便要聚集三千人马,前去攻打。杨志便道:“若要打青州,须用大队军马方可打得。俺知梁山泊宋公明大名,江湖上都唤他做及时雨宋江;更兼呼延灼是他那里仞人。俺们弟兄和孔家弟兄的人马,都拚做一处。洒家这里再等桃花山人马齐备,一面县去攻打青州。孔亮兄弟,你可亲身星夜去梁山泊,请下宋公明来拚力攻城,此为上计。亦且宋三郎与你至厚。你们弟兄心下如何?”鲁智深道:“正是如此。我只见今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,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。可惜洒家不曾相会。众人说他的名字,聒的洒家耳朵也聋了,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,以致天下闻名。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风山时,洒家有心要去和他厮会。及至洒家去时,又听得说道去了,以此无缘,不得相见。罢了,孔亮兄弟,你要救你哥哥时,快亲自去那里告请他们。洒家等兄在这里,和那撮乌们厮杀。”孔亮交付小喽罗与了鲁智深,只带一个伴当,扮做商客,星夜投梁山泊来。 且说鲁智深、杨志、武松三人,去山寨里唤将施恩、曹正,再带一二百人下山来相劝。桃花山李忠、周通得了消息,便带本山人马,尽数起点,只留三五十个小喽罗看守寨栅,其馀都带下山,来青州城下聚集,一同攻打城池。不在话下。 却说孔亮自离了青州,迤逦来到梁山泊边催命判官李立酒店里买酒吃问路。李立见他两个来得面生,便请坐地,问道:“客人从那里来?”孔亮道:“从青州来。”李立问道:“客人要去梁山泊寻谁?”孔亮答道:“有个相识在山上,特来寻他。”李立道:“山上寨中,都是大王住处,你如何去得?”孔亮道:“便是要寻宋大王。”李立道:“既是来寻宋头领,我这里有分例。”便叫火家快去安排分例酒来相待。孔亮道:“素不相识,如何见款?”李立道:“客官不知。但是来寻山寨头领,必然是社火中人,故旧交友,岂敢有失祗应?便当去报。”孔亮道:“小人便是白虎山前庄户孔亮的便是。”李立:“闪听得宋公明哥哥说大名来。今日且请上山。”二人饮罢分例酒,随即开窗,就水亭上放了一枝响箭。见对港芦苇深处,早有小喽罗棹过船来,到水亭下。李立便请孔亮下了船,一同摇到金沙滩上岸。却上关来。孔高看见三关雄壮,枪刀剑戟如林,心下想道:“听得说梁山泊兴旺,不想做下这等大事业”已有小喽罗先去报知,宋江慌忙下来迎接。孔亮见了,连忙下拜。宋江问道:“贤弟缘何到此?”孔亮拜罢,放声大哭。宋江道:“贤弟心中有何危三厄不决之难,但请尽说不妨。便当不避水火,力为救解,与汝相助。贤弟且请起来。”孔亮道:“自从师父离别之后,老父亡化;哥哥孔明与本乡上户争些闲气起来,杀了他一家老小。官司来捕捉得紧。因此反上白虎山,聚得五七百人,打家劫舍。青州城里,却有叔父孔宾,被慕容知府捉了,重枷钉在狱中;因此我弟兄两个去打城子,指望救取叔叔孔宾。谁想去到城下,正撞了一个使双鞭的呼延灼。哥哥与他交锋,致被他捉了,解送青州,下在牢里,存亡未保。小弟又被他追杀一阵。次日,正撞着武松,说起师父大名来,见在梁山泊做头领。他便引我去拜见同伴的,一个是花和尚鲁智深,一个是青面兽杨志。他二人一见如故,便商议救兄一事。他道:‘我请鲁、杨二头领并桃花山李忠、周通,聚集三山人马,攻打青州,你可连夜快去梁山泊内,告你师父宋公明,来救你叔、兄两个。’以此今日一迳到此。万望师父觑先父之面,垂救性命,生死不敢有忘。”宋江道:“此是易为之事。你且放心。先来拜见晁头领,共同商议。” 宋江便引孔亮参见晁盖、吴用、公孙胜并众头领。备说呼延灼走在青州,投奔慕容知府。今来捉了孔明;以此孔亮来到恳告求救。晁盖道:“既然他两处好汉尚兀自仗义行仁救叔,今者三郎和他至爱交友,如何不去!三郎贤弟,你连次下山多遍,今番权且守寨。愚兄替你走一遭。”宋江道:“哥哥是山寨之主,不可轻动。这个是兄弟的事。既是他远来相投,小可若不去,恐他弟兄们心下不安;小可情愿请几位弟兄同走一遭。说言未了,厅上厅下,一齐都道:“原效犬马之劳,跟随同去。”宋江大喜。有诗为证: 孔明行事太匆忙,轻引喽罗犯犬羊。 赖有宋江豪侠在,便将军马救危亡。 当日设筵管待孔亮。饮筵中间,宋江唤铁面孔目裴宣,定拨下山人数,分作五军起行:前军便差花荣、秦明、燕顺、王矮虎,开路作先锋。第二队便差穆弘、杨雄、解珍、解宝。中军便是主将宋江、吴用、吕方、郭盛。第四队便是朱仝、柴进、李俊、张横。后军便差孙立、杨林、欧鹏、凌振,催军作合后。梁山泊点起五军,共计二十个头领,马步军兵三千人马。其馀头领,自与晁盖守把寨栅。当下宋江别了晁盖,自同孔亮下山来。梁山人马分作五军起发。正是: 初离水泊,浑如海内纵蛟龙;乍出梁山,却似风中奔虎豹。五军并进,前后列二十辈英雄;一阵同行,首尾分三千名士座。绣彩旗如云似雾,朴刀枪,烁雪铺霜。鸾铃响战马奔驰,画鼓振征夫勇跃。卷地黄尘霭霭,漫天土雨蒙蒙。宝毒旗,簇拥着多智足谋吴学究;碧油幢下,端坐定替天行道宋公明。过去鬼神皆拱手,回来民庶尽歌谣。 话说宋江引了梁山泊二十个头领,三千人马,分作五军前进。于路无事。所过州县,秋毫无犯。已到青州,孔亮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。众好汉安排迎接。宋江中军到了,武松引鲁智深、杨志、李忠、周通、施恩、曹正,都来相见了。宋江让鲁智深坐地。鲁智深道:“久闻阿哥大名,无缘不曾拜会。今日且喜相认得阿哥。”宋江答:“不才何中道哉!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;今日得识慈颜,平生甚幸。”杨志也起身再拜道:“杨志旧日经过梁山泊,多蒙山寨重意相留。为是洒家愚迷,不曾肯住。今日幸得义士壮观山寨,此是天下第一好事。”宋江答道:“制使威名播于江湖,只恨宋江相会太晚。”鲁智深便令左右置洒管待。一一都相见了。 次日,宋江问青州一节,胜败如何。杨志道:“自从孔亮去了,前后也交锋三五次,各无输赢。如今青州只恁呼延灼一个;若是拿得此人,觑此城子,如汤泼雪。”吴学究笑道:“此人不可力敌,可用智擒。”宋江道:“用何智可获此人?”吴学究道:“只除如此如此。”宋江大喜道:“此计大妙。”当日分拨了人马。次早,起军前到青州城下,四面尽着军马围住,擂鼓摇旗,纳喊搦战。城里慕容知府见报,慌忙教请呼延灼商议。“今次群贼又去报知梁山泊宋江到来,似此如之奈何?”呼延灼道:“恩相放心!群贼到来,先失地利。这厮们只好在水泊里张狂,今却擅离巢穴,一个来,捉一个。那厮们如何施展得!请知府上城看呼延灼厮杀。” 呼延灼连忙披挂衣甲上马,叫开城门,放下吊桥,领了一千人马,近城摆开。宋江阵中一将出马。那人手搭狼牙棍,厉声高骂知府:“滥官害民贼徒!把我全家诛戮!今日正好报仇雪恨!”慕容知府认得秦明,便骂道:“你这厮是朝廷命官,国家不会负你,缘何敢造反!若拿住你时,碎尸万段。可先下手拿这贼!”呼延灼听了,舞起双鞭,纵马直取秦明。秦明也出马,舞动狼牙大棍来迎呼延灼。二将交马,正是对手。有西江月为证: 鞭舞两条龙尾,棍横一串狼牙。三军看得眼睛花,二将纵横交马。使棍的闻名寰海,使鞭的声播天涯。龙驹虎将乱交加,这厮杀堪描堪画。 秦明与呼延灼厮杀,正是对手。两个斗到四五十合,不分胜败。慕容知府见斗得多时,恐怕呼延灼有失,慌忙呜金,收军入城。秦明也不追赶,退回本阵。宋江教众头领军校,且退十五里下寨。 却说呼延灼回到城中,下马来见慕容知府,说道:“小将正要拿那秦明,恩相如何收军?”知府道:“我见你斗了许多合,但恐劳困,因此收军暂歇。秦明那厮,原是我这里统制,与花荣一同背反。这厮亦不可轻敌。”呼延灼道:“恩相放心!小将必要擒此背义之贼。适间和他斗时,棍法已自乱了。来日教恩相看我立斩上经贼。”知府道:“既是将军如此英雄,来日若临敌之时,可杀开条路,送三个人出去。一个教他去往东京求救,两个教他去邻近府州,会合起兵,相助劫捕。”呼延灼道:“恩相高见极明。”当日知府写了求救文书,选了三个军官,都发放了当。 只说呼延灼回到歇处,卸了衣甲暂歇。天色未明,只听的军校来报道:“城北门外土坡上,有三骑私自在那里看城:中间一个穿红袍骑白马的,两边两个,只主人得右边的是小李广花荣,左边那个道壮打扮。”呼延灼道:“那个穿红的,眼见是宋江了。道壮的必是军师吴用。你们且休惊动了他。便点一百马军,跟我捉这三个。”呼延灼连忙披挂一马,提了双鞭,带领一百馀骑马军,悄悄地开了北门,放下吊桥,引军赶上坡来。宋江、吴用、花荣三个,只顾呆了脸看城。呼延灼拍马上坡,三个勒转马头,慢地走去。呼延灼奋力赶到前面几株枯树边厢。宋江、吴用、花荣三个,齐齐的勒住马。呼延灼方才赶到枯树边,只听得呐声喊。呼延灼正踏着陷坑,人马都跌将下坑去了。两边走出五六十个挠钩手,先把呼延灼钩将起来,绑缚了拿去,后面牵着那疋马。这许多来的马军,却被花荣拈弓搭箭,射倒当头五七个。后面的勒转马,一哄都走了。 宋江回到寨里坐。左右群刀手,却把呼延灼推将地来。宋江见了,连忙起身,喝叫快解了绳索。亲自扶呼延灼上帐坐定。宋江拜见,呼延灼慌忙跪下道:“义士何帮如此?”宋江道:“小可宋江,怎敢背负朝廷?盖为官吏污滥,威逼得紧,误犯大罪,因此权借水泊里随时避难,只待朝廷赦罪招安。不想起动将军,致劳神力。实慕将军虎威。今者误有冒犯,切乞恕罪。”呼延灼道:“呼延灼被擒之人,万死尚轻,义士何故重礼陪话?”宋江道:“量宋江怎敢坏得将军性命!皇天可表寸心。”只是恳告哀求。呼延灼道:“兄长尊意,莫非教呼延灼往东京告请招安,到山赦罪?”宋江道:“将军如何去得!高太尉那厮是个心地匾窄之徒,忘人大恩,记人小过。将军折了许多军马钱粮,他如何不见你罪责?如今韩滔、彭玘、凌振,已都在敞山入夥。倘蒙将军不弃山寨微贱,宋江情愿让位与将军;等朝廷见用,受了招安,那时尽忠报国,未为晚矣。”呼延灼沉思了半晌。一者是天罡之数,自然义气相投。二者见宋江礼貌甚恭。叹了一口气,跪下在地道:“非是呼延灼不忠于国,实慕兄长义气过人,不容呼延灼不依。原随鞭镫。事既如此,决无还理。”有诗为证: 亲受泥书讨不庭,虚张声势役生灵。 如何世禄英雄士,握手同归聚义亭? 宋江大喜,请呼延灼和众头领相见了,叫问李忠、周通,讨这疋踢雪乌骓马还将军骑坐。众人再商议救孔明之计。吴用道:“只除教呼延灼将军赚开城门,唾手可得。更兼绝了呼延指挥念头。”宋江听了,来与呼延灼陪话道:“非是宋江贪劫城池,实因孔明叔侄陷在绳绲之中。非将军赚开城门,必不可得。”呼延灼答道:“小将既蒙兄长收录,理当效力。”当晚点起秦明、花荣、孙立、燕顺、吕方、郭盛、解珍、解宝、欧鹏、王英十个头领,都扮作军士衣服模样,跟了呼延灼,共是十一骑军马,来到城边,直至濠堑上,大叫:“城上开门!我逃得性命回来!”城上人听得是呼延灼声音,慌忙报与慕容知府。此时知府为折限呼延灼,正纳闷剖,听得报说呼延灼逃得回来,心中允喜。连忙上马,奔到城上,望见呼延灼有十数骑马跟着,又不见面颜,只认得呼延灼声音。知府问道:“将军如何走得回来?”呼延灼道:“我被那厮的陷马捉了。我到寨里,却有原跟我的头目,暗地盗这疋马与我骑,就跟我来了。”知府只听得呼延灼说了,便叫军士工了城门,放下吊桥。十个头领跟到城门里,迎着知府,早被秦明一棍把慕容知府打下马来。解珍、解宾便放起火来。欧鹏、王矮虎奔上城,把军士杀散。宋江大队人马,见城上火起,一齐拥将入来。宋江急急传令,休教残害百姓。且收仓库钱粮。就大牢里救出孔明,并他叔叔孔宾一家老小。便教救灭了火,把慕容知府一家老幼,尽皆斩首。抄紥家私,分俵众军。天明,计点在城百姓被火烧之家,给散粮米救济。把府库金帛,仓库米粮,装载五主百车,又得了二百馀疋好马,就青州府里做个庆喜筵席,请三山头领同归大寨。有诗为证: 呼延逃难不胜羞,忘却君恩事寇仇。 因是天罡并地煞,故为乡导破青州。 且说李忠、周通使人回桃花山,尽数收拾人马钱粮下山,放火烧毁寨栅。鲁智深也使施恩、曹正回二龙山,与张青、孙二娘收拾人马钱粮,也烧了宝珠寺寨栅。数日之间,三山人马,都皆完备。宋江领了大队人马,班师回山。先叫花荣、秦明、呼延灼、朱仝四将开路。所过州县,分毫不扰。乡村百姓,扶老协幼,烧香罗拜迎接。数日之间,已到梁山泊边。众多水军头领,具舟迎接。晁盖引领山寨马步头领,都在金沙滩迎接,直至大寨,向聚义厅上列位坐定。大排筵庆贺新到山寨头领:呼延灼、鲁智深、杨志、武松、施恩、曹正、张青、孙二娘、李忠、周通、孔明、孔亮,共十二位新上山头领。坐间,林冲说起相谢鲁智深相救一事。鲁智深动问道:“洒家自与教头沧州别后,曾知阿嫂信息否?”林冲答道:“小可自火拚王偷之后,使人回家搬取老小。已知拙妇被高太尉逆子所逼,随即自缢而死。妻父亦为忧疑,染病而亡。”杨志举起旧日王伦手内上山相会之事。众人皆道:“此皆注定,非偶然也。”晁盖说起黄泥岗劫取生辰纲一事,众皆大笑。次日,输流做筵席,不在话下。 且说宋江见山寨又添了许多人马,如何不喜?便叫汤隆做铁匠总管,提督打造诸般军器,并铁业连环等甲。侯健管做旌旗袍服总管,添造三才、九曜、四斗五方、二十八宿等旗,飞龙、飞虎、飞熊、飞豹旗,黄钺白旄,朱缨皂盖。山边四面筑起墩台。重造西路、南路二处酒店,招接往来上山好汉;一就探听飞报军情。山西路酒店,今令张青、孙二娘夫妻二人,原是洒家,前去看守。山南路酒店,仍令孙新、顾大嫂夫妻看衬。山东路酒店,依旧朱贵、乐和。山北路酒店,还是李立、时迁看守。三关之人,添造寨栅,分调头领看衬。部领已定,各宜遵守,不许违误。有诗为证: 天将摧锋已受降,许多军马更精强。 恁陵欲作恢宏计,须仗公明作主张。 数月之后,忽一日,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公明说道:“智深有个相识,李忠兄弟也会认的足下,唤做九纹龙史进,见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上,和那一个神机军师朱武,又有一个跳涧虎陈达,一个白花蛇杨春,四个在那里聚义。本家常常思念他。昔日在瓦罐寺救助洒家恩念,不曾有忘。今洒家要去那里探望他一遭,就取他四个同来夥。未知尊意如何?”宋江道:“我也曾闻得史进大名。若得吾师去请他来最好。然是如此,不可独自去。可烦武松兄相伴走一遭。他是行者,一般出家人,正好同行。”武松应道:“我和师父去。”当日便收拾腰包行李掤头笠,只做禅和子打扮。武松装做随侍行者。两个相辞了众头领下山。过了金沙滩,晓行夜住,不止一日,来到华州华阴县界,迳投少华山来。 且说宋江自鲁智深、武松夫后,一时容他下山,常自放心不下,便唤神行太保戴宗,随后跟来,探听消息。 再说鲁智深、武松两个,来到少华山下。伏路小喽罗出来拦住,问道:“你两个出家人那里来?”武松便答道:“这山上有史大官人么?”小喽罗说道:“既是要寻史大王的,且在这里少等。我上山报知头领,便下来迎接。”武松道:“你只说鲁智深到来相探。”小喽罗去不多时,只见神机军师朱武并跳涧虎陈达、白花蛇杨春三个下山来接鲁智深、武松,却不见有史进。鲁智深便问道:“史大寂快在那里?却如何不见他?”朱武近前上覆道:“吾师不是延安府鲁提辖么?”鲁智深道:“洒家便是。这行者便是景阳岗打虎都头武松。”三个慌忙剪拂道:“闻名久矣!听得二位在二龙山紥寨,今日缘何到此?”鲁智深道:“俺们如今不在二龙山了。投托梁山泊宋公明大寨入夥。今者特来寻史大官人。”朱武道:“既是二位到此,且请到山寨中,容小可备细告诉。”鲁智深道:“有话便说!待一待谁乌奈烦!”武松道:“师父是个性急的人,有话便说何妨。” 朱武道:“小人等三个在此山寨,自从史大官人上山之后,好生兴。旺近日史大官人下山,正撞见一个画匠,原是北京大名府人氏,姓王名羲。因许下西岳华山金天圣帝庙内妆画影壁,前去还愿。因为带将一个女儿,名唤玉娇枝同行,却被本州贺太守,原是蔡太师门人,那厮为官贪滥,非理害民。一日因来庙里行香,不想正见了玉娇枝有些颜色,累次着人来说,要娶他为妫攥又把王羲枣配远恶军州。路经这里过,正撞见史大官人,告说这件事。史大官人把王羲救在山上。将两个防送公人杀了,直去府时,厅刺贺太衬,被人知觉,倒吃拿了,见监在牢里。又要吊起军马,扫荡山寨。我等正在这里进退无路,无计可施。端的是苦!”有诗为证: 花颜云鬓玉娇枝,太守行香忽见之。 不畏宪章强夺取,黄童白叟亦相嗤。 鲁智深听了道:“这撮乌敢如此无礼!倒恁么利害!洒家与你结果了那厮。”朱武道:“且请二位到寨里商议。”一行五个头领,都到少华山寨中坐下。例叫王羲见鲁智深、武松,诉说贺太守贪酷害民,强占良家女子。朱武等一面杀牛宰马,管待鲁智深、武松。饮筵间,鲁智深想道:“贺太守那厮好没道理!我明日与你去州里打死那厮罢。”武松道:“哥哥不得造次!我和你星夜回梁山泊去报知,请宋公明领大队人马来打华州,方可救得史大官人。”鲁智深叫道:“等俺们去山寨里叫得人来,史家兄弟性命不知那里去了!”武松道:“便杀太守,也怎地救得史大官人?”武松却断然不肯放鲁智深去。朱武又劝道:“吾师且息怒。武都头也论得是。”鲁智深焦燥起来,便道:“都是你这般慢性的人,以此送了俺史家兄弟!你也休去梁山泊报知。看洒家去如何!”众人那里劝得住。当晓又谏不从。明早起个四更,提了禅杖,带了戒刀,迳奔华州去了。武松道:“不听我说,此去必然有失。”朱武随即差两个精细的小喽罗前去打听消息。 却说鲁智深奔到华州城里,路傍借问州衙在那里。人指道:“只过州桥,投东便是。”鲁智深却好来到浮桥上,只见人都道:“和尚且躲一躲,太守相公过来。”鲁智深道:“俺正要寻他,却好正撞在洒家手里!那厮多敢是当死!”贺太守头踏一对对摆将过来。看见太守那乘轿子,却是暖轿。轿窗两边,各有十个虞候分付道:“你与我去请桥上那个胖大和尚到府里赴齐。”虞候领了言语,来到桥上,对鲁智深说道:“太守相公请你赴齐。”鲁智深笑道:“这厮正合当死在洒家手里!俺却才正要打他,只怕打不着,让他过去了。俺要寻他,他却来请洒家!”鲁智深便随了虞候,迳到府里。太守已自分付下了。一见鲁智深进到厅前,太守叫放了禅杖,去了戒刀,请后堂赴齐。鲁智深初时不肯。众人说道:“你是出家人,好不晓事!府堂深处,如何许你带刀杖人去?”鲁智深想道:“只俺两个拳头,也打碎了那厮脑袋。”廊下放了禅杖、戒刀,跟虞候入来。 贺太守正在后堂坐定,把手一招,喝声:“捉下这秃贼!”两边壁衣内,走出三四十个做公的来,横拖倒拽,捉了鲁智深。你便是那吒太子,怎逃出地纲天罗;火首金刚,难脱龙潭虎窟。正是:飞峨投火身倾丧,蝙蝠遭竿命必伤。毕竟鲁智深被贺太守拿下,性命如何?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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